“临死担三回水”的口头禅诠释了曾经的我倔强、不服气、不认怂个性,总觉得自己就像那粒“蒸不熟,煮不烂,捶不扁,炒不爆”的铜豌豆,没有干不了的事儿,没有到不了的地儿,强势地一根筋儿地往前冲,掐着钟表生活与万物决高下与自己较输赢......打脸的是“青丝白发一瞬间,年华老去向谁言”,没有敌得过岁月的销蚀。
面对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看着别人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自己无从下筷,不知道吃什么好。蒜蓉龙虾葱、油鲍鱼不合自己的乡土胃,炖牛腩、煎猪排太硬,糖醋里脊太甜,毛血旺太辣,红烧肉太油腻.....要是有一碗粥该多好。不知从哪天起,小米粥、黑米粥、高粱粥、南瓜粥等各种材料做的粥之一成了每餐必备,只有吃得清清淡淡外加一碗粥才舒服熨帖。不知是昨天还是前天,也许是去年前年,牙齿就不接受生的、冷的、硬的、干的,曾经最喜欢的水果、冰淇淋不敢下口,无辣不欢成了过往,甜的咸的提不起兴趣。我的胃自觉屏蔽红烧的油炸的麻辣的,半辈子铁齿铜牙,50岁一过历史就翻篇。在岁月面前认怂,根本就不是我自己主观能决定的。
依着“好吃懒做爱打扮”的女儿本色、“男人挣钱女人花”的原则,多少年来,逛商场买衣服购饰品是我人生最大快事,超级享受乐此不疲。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两年没有买过一双高跟鞋。遥想我陈某人当年也是职业女性,踩着一双双恨天高叱咤风云,今天虎落平阳,鞋柜中左一双匡威耐克右一双范斯新百伦,全运动鞋呀。衣柜中那些旗袍套在袋子中没有大雅之堂可登,曾经钟情的雅莹、歌蒂诗、纳尔斯换成斐乐、奥特、阿迪,舒服是穿戴的唯一标准。
谁说的岁月不败美人?我这徐娘迟暮,满脸岁月的轮回,道道褶皱成了标配,光阴带走了胶原蛋白青春不再,尴尬的是不可逆转束手无策,任岁月蹂躏而选择臣服。
好羡慕年已耄耋,仍然精神矍铄 好羡慕年已耄耋,仍然精神矍铄地工作在各行各业的精英、斗士,同为血肉之躯,人家是工程院院士,是学科带头人,是时代楷模.....我也努力锻炼身体仍然无法保证机体健康,近年来跑医院的频次远远超过进商场。这儿起结节那儿有结石,不是发炎就是过敏了,免疫能力下降,身体各个零件隔三差五大修小修。曾经排侃“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尚兀自不肯休”,事实是肩不能挑了,手不能提了。晒晒太阳皮肤成日光性皮炎,走走路膝盖是滑膜炎,做个平板撑就肩周炎.....谁能想到上学时能跑能跳的体育健将,退化到只能打打太极养生。
机体老化,思想也保守落伍了,听歌停留在王菲、李建、黄绮珊的层面,一度不知道周深男女,遭到孩子们的嘲笑。智能手机局限在接电话打电话聊微信的“智”上,玩游戏只会欢乐斗地主,听广播锁定中国之声,看电视基本是央视频道.....“你真low”,孩子们的评价一语中的,无反驳的底气。哪天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也是上过迪厅,进过网吧,追过明星,飘过黄头发,戴过大耳环,穿过露脐装,喝醉过疯狂过的呀,转眼成云烟,随岁月消逝“懵懂半生庸碌尘世中”.....
最无奈的,还属我渐行渐远的记忆力。不敢说曾经多聪明,最起码还有正常的记性。脑子里装过那么多的诗歌、文言文、汉语言文学知识,还有历史故事、地理名词、哲学概念、教育心理学理论,还喜欢不断充实,总以为有库存还愁提取?提笔忘字,话到嘴边找不到合适词汇,用了几十年的语文术语消失殆尽,熟稔的历史人物愣是想不起生活朝代,面熟的学生交流半天愣想不起名字,家人反复交代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岁月馈赠我抬头纹鱼尾纹法令纹,也削减了我的脑细胞,不仅忘了白垩纪是多少年前,也不知道正炒的菜究竟有没有搁盐。
为了挽回日渐下降的记忆力,我做了智慧的决策进行最后的努力,每天背诵诗词训练自己的记忆力,一般短一些的“蝶恋花”“青玉案”“鹧鸪天”,不到15分钟拿下,第二天完全可以回忆起来,第五天“绿杨庭院,暖风帘幕”跑到了“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一个星期剩下只字片语,十来天全部格式化,唤醒的垂死挣扎被残酷的现实粉碎,整个人都悬在失落的记忆里无所适从。着急也上网对照阿尔茨海默症状,看看是否相符,“忘却人间三千事,心宽无处不桃源”里的忘却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呢?我是身处桃源而不自知吗?
年华老去容颜褪色,岁月无情我也终将在岁月中消逝。但是“美人迟暮亦红颜”,老之将至,岁月可以限制我生命的长度,宰割我平凡的肉体,可我心仍少女骨子仍高傲,还是会让余生的光阴优雅地知性地缓缓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