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与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题记
“您好,本餐共消费5600元。”服务员递来了账单。
在北京这家人均消费千元以上的餐厅,于龙是这里的常客。今天是周末,他又像往常一样,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品尝这里的美食。对于年入千万的他来说,这顿饭的费用,根本不值得他仔细查看账单。
回到家里,看着自己200平方米的大复式,全屋智能家居系统,万元一瓶的红酒摆满了酒柜……对于40多岁的于龙来说,他就是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妻子美丽贤惠,女儿乖巧可爱,应该说,自己的人生,实在是没有什么遗憾了。但每当夜深人静,于龙却愈发感到不安,物质的富足只能暂时遮蔽内心的惶恐,每当陷入寂静,自己才会感到孤立无助。
怨自己吗?于龙打开了一瓶红酒,微醺过后,他回想起了自己走过的路,也许,没有那一次,自己也会过上很踏实的生活。
但人生,从来没有也许.....
邪恶的火苗
于龙的家在农村,从小看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终日在田里劳作,他就发誓要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他努力读书,成为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
大学毕业后,对金钱异常渴望的他不满足于每月几千元的固定工资,开始琢磨起了投资之道。在别人眼中,于龙踏实沉稳、干练聪慧,确实有一些人看好他,拿着钱询问他投资的事宜。但他们不知道,于龙的心里,早已经焦躁不安,一夜暴富,才是他要追求的目标。
虽然对于龙有信心,但这些投资人也都是商海中的老手,看着这个年轻人报上的项目书,毫无亮点与回报率,渐渐地,于龙感觉到大家对自己丧失了信心。恰在此时,他认识了两个朋友:王鹏和司路。从此,三个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王鹏和司路是在监狱中结识的狱友,两人都因为诈骗罪获刑。出狱后,二人并没有反思悔改,而是想继续重操旧业。这次,他们将目光聚焦到了于龙身上。在他们看来,于龙脑子活、有学历,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走上这条路。
没想到,急于求成的于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此刻,他就像一头红了眼的狮子,任何能赚钱的项目都不能放过。在他看来,法律在金钱面前,是可以忽略的。
“精英”们的项目
2003年,为了让投资人相信自己的眼光,三人用新能源电池作为噱头,编造了一个看似美丽的项目,本就对诈骗轻车熟路的王鹏和司路,更是编造了一整套的项目书和公章。为了真实,甚至还租了一个厂房,王鹏化身成了专利的技术顾问,于龙则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真实。出于对于龙的信任,出于对这个项目前景的看好,之前的那些投资人,陆续又回来了。
很多投资人到所谓的“厂房”考察后,觉得该项目可行,就预付了一部分定金。眼见300多万的初期投资款入了账户,三个人笑了。为了获得更大的收益,三人谎称去南方考察,资金不够,又催促投资人继续打款。本打算取完钱就跑路的三人,万万没想到,千算万算,百密一疏,最终银行的监管体系察觉到频繁资金往来的可疑性,后续打入卡中的钱无法顺利取出。眼看事情就要暴露,此刻,一直“合作无间”的三人,第一次有了分歧。
于龙和司路觉得事情不妙,打算三人分掉前期收到的定金,但王鹏却不同意:“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这点钱哪里够,那些投资人应该没那么快发现,咱们继续要钱,银行那里,我再去编一些假文件搪塞一下。”但王鹏的话并没有得到认可,经过商量后,最终,于龙和司路拿着部分定金潜逃,更加贪心的王鹏近乎疯狂地联系投资人索要钱款,最终引起警觉,部分投资人发现被骗后立即报警,王鹏被抓获归案。
迥异的逃亡生涯
很快,逃跑的二人知道了王鹏被抓的消息。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继续逃亡、投案自首。
侥幸和贪欲再次占了上风,于龙自信以自己的聪明,绝不会被警察抓获,避避风头,也就没事了。司路虽然没有那么自信,但也觉得,警察办案,也就是一阵风儿,过去了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一躲,就是20年,两个年轻人,因为一念之差,错过了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
这些年来,在两个人身上,有着完全不同的轨迹。
于龙隐姓埋名洗白身份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感觉风声不紧后,改头换面又做起了生意。这次,他终于吸取了教训,不再急于求成,利用自己的能力和智慧,终于把生意像滚雪球一样做得风生水起。事业有成的同时,爱情也结下了硕果,娶了老婆,生了女儿,上天似乎在告诉于龙:一切都过去了,你的未来只有美好。
只有于龙自己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都过不去。
司路没有于龙的能力和魄力,同样的隐姓埋名,他选择了去辽宁的矿场打工,风吹日晒的生活,让司路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很多。每当劳累了一天,躺在工棚里仰望星空的时候,他都会后悔不已,为了区区的百余万,就搭上了自己的后半生,值得吗?!
虽然两个人看似身处天堂和地狱,但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忐忑、不安、惶恐。这些情绪时刻在折磨着他们,避之不及、挥之不去。
跨越20年的抓捕
自从案发后,哈尔滨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侦查员们,一直没有放弃对案件的侦查。虽然王鹏落网,但另外两人犹如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跟哈尔滨本地的亲属也完全中断了联系,从哪个方向突破,成为摆在侦查员面前的一道难题。
20年来,只要发现了点滴线索,负责此案的侦查员就以锲而不舍的精神开始追查,但始终没有结果。
今年9月,警方全面加大了侦办力度,大家坚信:一个人只要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就会有蛛丝马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细致,细致到发现常人不能发现的线索。
终于,通过对于龙关系人进行大量分析比对,侦查员欣喜地发现,北京某商贸公司一个叫“于小冉”的总经理,与于龙的资料高度吻合。侦查员立即赶赴北京,经过几天的工作,终于将该男子抓获。
“看到他的第一眼,不觉得他像逃犯,俨然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样,得知我们是公安局的,他一下就泄气了,蹲在了地上。”参与现场抓捕的民警林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
审讯工作出乎意料地顺利,于龙在被抓的那一刻,精神防线完全崩溃,似乎想把积攒了20年的话全部告诉审讯的侦查员。
“做完笔录的那一刻,我能看得出来,于龙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变回了自己。”一名审讯的老侦查员对记者说。
另一边,对司路的侦查工作也有了重大突破,其在哈尔滨的母亲近日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却没人说话,无论怎么询问也没人应答,最后挂断的一刻,司路的母亲称,在电话那边听到了哭泣声。后来经过调查,这个电话,正是司路打来的。20年,他可以克服一切的困难,无论是地下矿井的幽暗,还是生活条件的艰苦,但唯独对至亲的思念,是无法冲破的精神樊篱。
最终,这个电话,让侦查员找到了他。见到司路的时候,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只有40多岁的中年男子,似乎比同龄人老了太多。
至此,这起案件画上了句号,340万,让三个年轻人彻底改变了命运。诱惑、贪欲让他们迷失了方向。如果再选择一次,他们还会走这条道路吗!?
在押解回哈尔滨的路上,年轻的侦查员庞瑞在路边的书摊上看到了一本书,封面上的一句话吸引了他:捷径,往往是最远的路。
(本文根据哈尔滨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破获的真实案件改编,文中人物除警务人员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