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于正,当代最具争议的商业编剧,既是编剧里的营销高手,也是营销里的成功编剧。由“于正工作室”制作出品的“于正剧”继“金庸剧”“琼瑶剧”“海岩剧”之后,成为了当下唯一冠以编剧之名的商业电视剧。
作为商业与艺术媾和的产物,“于正剧”的争议性反映着市场经济环境下商业艺术复杂而矛盾的性质。在本质上“于正剧”和“韩剧”“好莱坞电影”一样,都是“为商业而艺术”的影视作品。作为“国产剧”中的佼佼者,“于正剧”将商业思维与影视艺术相结合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打破了“韩剧”“美剧”“泰剧” 等海外电视剧对于国内电视剧消费市场的垄断,提升了“国产剧”在海外影视市场的竞争力。
过去一段时间里,人们对“于正剧”的成功感到不可思议。一边是铺天盖地的网络差评,一边却是观者如云的收视成绩。于是,很多人用“越黑越红”的“炒作论”来解释“于正剧”的成功。当然,作为商业艺术,“于正剧”本身具有媚俗、庸俗的市场化的商业性质。
但是,在“于正剧”市场化的商业性质之外,很少人真正地关注“于正剧”市场化的商业性质之下矛盾、复杂、多元的艺术性质。
因此,透过“于正剧”市场化的商业性质去观察其矛盾、复杂、多元的艺术性质,站在商业消费与影视艺术的交界处,对“于正剧”进行研究,探索“于正剧”成功背后的影视叙事策略,同时也对“于正剧”的商业叙事模式进行反思。
一、以“华流”古装剧品牌打造东方叙事美学
(一)于正剧”品牌的诞生
于正,本名余征,当代知名影视编剧、制片人,1999年于正跟随香港导演李惠民学习编剧,2002年离开在上海成立“于正工作室”正式出道。
“于正剧”是指由“于正工作室”制作出品的影视剧,于正在微博中说:“‘于正工作室’是一个以我为中心的很大的团队,每年都会出品若干优秀的电视剧、电影,除了我自己担任编剧的剧外,也会购买其他的优秀剧本来拍,唯一不变的是精彩的故事和精良的制作,且所有的题材确定和演员选择我都会亲自把关。”
从工作室成立之初,于正便开始广纳五湖四海的业内优秀影视人才。从香港TVB的著名导演李慧珠、香港TVB的高级配乐指导陈国梁,到内地警匪剧导演惠楷栋,于正在影视创作中通过影视人才资源的整 合有效地实现了“借风”“借力”。
今天的于正在影视创作中的角色已经远远地超出了编剧,身兼制片人、出品人以及艺术总监的他既支配与统筹着影视创作过程中的所有的生产要素,又指导与规划着影视剧的艺术风格。“于正剧”品牌的成功离不开其背后强大的投资与经营。
2012年于正携手杨乐联合创立了集剧本研发,影视剧投资、制作海内外发行,商务开发,以及艺人经纪、宣传为一体的东阳欢娱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现旗下拥有聂远、杨蓉、吴谨言、许凯、白鹿等知名艺人。如今的“于正剧”从导演、编剧、演员,到美术、灯光、造型都实现了有效地自主配置,解决了以往的影视公司在影视创作与制作过程中资源分散的困局,形成了影视创作与制作的“一条龙”模式,使影视创作与制作的各个环节之间的衔接与协作更加紧密,大大地提高了影视生产制作的工业水准与商业艺术水准。
(二)走影视“中国风”叙事路线
从出道至今,于正专注于历史题材与古装题材的影视创作,立足于本土的历史文化特色,开发历史文化资源,打造具有民族特色的影视文化招牌。
于正曾在采访中坦言:“我想把中国所有文化细致地娓娓道来,把中国文化带到世界上去。”从春秋战国到清末民初,于正擅于从中国的历史中汲取影视创作的素材与灵感,到目前为止,由于正工作室制作出品的古装剧高达30多部,正是凭借古装剧,于正跻身中国内地的一线编剧。
从最早的《荆轲传奇》《大清后宫》,到《美人心计》《宫锁心玉》《凤囚凰》《延禧攻略》《玉楼春》在“于正剧”中,观众经常可以发现历史人物的身影,例如:后宫嫔妃,以及宦官朝臣。这些历史人物负载着中国历史上各个朝代不同的历史文化意义,是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的象征。
“于正剧”将故事的镜头对准了中国历史上颇具争议性或传奇性的历史人物,利用历史人物的争议性与传奇性去制造故事话题与看点,例如:《烟花三月》里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的满清词人纳兰容若;《美人心计》里从地位低微的宫女跃升为“一国之母”的西汉皇后窦漪房;《延禧攻略》里出身内务府包衣的乾隆妃子魏佳氏;《宫锁珠帘》里并无显赫家世却被雍正重用的清代名臣李卫;《皓镧传》里成为秦国丞相的传奇商人吕不韦,等等。
“于正剧”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大众的历史记忆,让观众对剧中的历史人物与历史故事产生新奇感,激发起观众对另类的历史真相的兴趣。在“于正剧”中,心狠手辣的吕后曾是与丈夫患难与共的贤妻良母(电视剧《王的女人》);昏懦的唐高宗李治却敢冒“违先帝之命”的风险,打破士族势力的威胁,直接掌握政权,隋唐几代皇帝曾多次伐高丽,只有他发动的这一次,取得了胜利(电视剧《美人天下》)。
除历史素材的影视开发外,于正的古装剧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武侠小说、网络小说的改编例如改编自古龙小说的《楚留香传奇》;改编自金庸小说的《新笑傲江湖》《神雕侠侣》;改编自桐华长篇小说的《大汉情缘之云中歌》,以及改编自网络小说的《鬓边不是海棠红》,等等。这些武侠小说与网络小说大都具有鲜明的“中国风”。
由此可见,不论在创作还是在改编上,于正都有意识地在对中国的历史文化进行影视开发。例如讲述唐朝“云间绣”的《大唐女儿行》,讲述传统饮食文化的《尚食》,以及讲述“中医”的《首席医官》等。
(三)富含东方情味的叙事风格
“于正剧”擅于为中国观众营造熟悉的“家文化”的故事氛围,通过“家文化”的情感媒介链接当下的观众与剧中的角色,使观众对于剧中的角色感到自然与亲近。
于正采用架空历史的方式,将这些遥远的历史人物置于世俗人伦的生活场域,让这些历史人物走下“神坛”,从以往的“高大形象”中解放出来,与现代观众之间建立情感的共鸣。以往的电视剧往往从宏大叙事的角度去表现森严的君臣关系,君臣关系是超越任何人伦关系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在《宫锁心玉》中,于正站在亲情的角度塑造了一个与以往的电视剧 中不同的作为普通父亲的康熙。该剧中的康熙严厉而温情,在朝堂上他是英明果断的君主,下朝后他是慈爱、操心的普通父亲。面对太子胤礽的笨拙与鲁莽,他虽然生气,但是心里却明白,储君的责任对于资质平凡的胤礽来说是多么的沉重,每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重重地责罚胤礽之后,他的内心总是对胤礽充满愧疚,忍不住派人去关心与安抚胤礽。
年轻的观众通过这个角色能够体会父母的良苦用心;中老年的观众可以透过这个角色看到自己的影子,不同年龄阶段的观众都可以在这样的父亲形象里找到情感的共鸣,比起千人一面、冷酷严厉、大义灭亲的皇帝形象,慈爱温情的的父亲形象往往更能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打动观众的心。
在《延禧攻略》中,魏璎珞为了帮姐姐和富察皇后报仇先后两次卷入黑暗的宫廷斗争,九死一生。在现代电视剧中,爱情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爱情偶像剧讲的太多。过去人们总是容易被韩剧里的爱情故事吸引,但是现在这样梦幻的爱情故事已经很难满足与打动观众了,观众开始在电视剧中寻找更加真实与生活化的情感。
“于正剧”对“亲情”“友情”“家国情”等相对冷门的情感主题进行挖掘与表现,为爱情偶像剧注入了更加多元与精彩的情感主题,迎合了亚洲影视市场“情感性”的文化消费氛围,满足了现代观众多元化的情感需求。
二、影视叙事符号的多重建构
(一)巧妙、精准的镜头符号
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里,情节发展缓慢、剧情平淡的电视剧容易使观众失去耐心;而对于电视剧的投资方与制作方而言,电视剧里的每一个镜头背后都意味着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因此大部分电视剧在制作生产的过程中都在追求每一个镜头的商业艺术价值的最大化。
作为资深的商业编剧,于正十分了解电视剧的市场环境以及生产制作各个环节的要求。在电视剧艺术的创作规律的基础上,为了更好地吸引观众、提升镜头的叙事效率,“于正剧”经常通过巧妙的镜头符号来营造紧张的叙事节奏,为观众制造悬念,增强戏剧冲突。
在《延禧攻略》女主人公魏璎珞的出场镜头中,魏璎珞与大批宫女一同入宫,置身于宫女的长队里的她严肃的神情中透着悲凄,与周围的宫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当宫女吉祥不小心冲撞了待选的秀女,是魏璎珞出手相救,用智慧的手腕化解了危机。
这一幕幕让观众不禁对魏璎珞这个人物充满了好奇,她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故事?她为什么要进宫?她进宫的目的是什么?由此牵引魏璎珞身后的经历与复仇的故事。
在《烈火军校》第一集女主人公谢襄的出场镜头中,谢襄站在医院体检的走廊上焦急地等待,女扮男装的她害怕自己的女性身份会被负责体检的医生发现,取消进入烈火军校的资格。观众会对谢襄奇怪的行为产生好奇,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孩想要进军校?
《烈火军校》的开头没有直接告诉观众关于谢襄决定从军的背后经历, 将这个重要的原因进行了悬搁,让观众带着疑问与好奇进入《烈火军校》的女主人公谢襄这个角色。
由此可见,于正剧在塑造人物的时候很少通过大量的镜头来去表现人物过去的经历,而是将人物过去的经历悬搁在一旁,利用镜头的受限叙事视角,使观众对人物的特殊行为产生兴趣,迫切地想要继续了解后面发生的剧情。
这样的悬念无形中为剧情的发展带来了一种紧张感,从而推动人物与故事的发展。除了在人物的出场镜头中设置悬念外,“于正剧”还经常在剧情发展的过程中间设置悬念,利用镜头的受限叙事视角来制造叙事迷宫。
例如:在《延禧攻略》中,魏璎珞一开始并不不知道真正杀害姐姐的 凶手是裕太妃,直到魏璎珞因揭发和亲王弘昼的恶行,险些丧命,魏璎珞才开始怀疑杀害姐姐的凶手另有其人。“于正剧”镜头中的受限叙事视角将故事的真相隐藏起来,使故事的真相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带给观众更强烈的刺激感与新鲜感。
(二)抒情表意的音乐符号
作为视听艺术,电视剧不仅是图像的艺术,同时也是声音的艺术。“视景”与“声景”共同构成了电视剧艺术的叙事手段。除了人物台词之外,音乐也承担着重要的声音叙事的功能,它通常用于辅助电视剧中的图像叙事,与图像叙事共同完成对于故事内容与主题的表现。
虽然音乐不是一部影视作品的好坏的决定性因素,但是它却承担着极为重要的辅助叙事的作用。好的音乐不仅能丰富与加深影视作品的艺术意味,而且还具有独立的传播力量,如今的年轻观众或许没有看过《柳堡的故事》《冰山上的来客》这样的老电影,但是他们一定听过里面经典的歌曲《九九艳阳天》《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在“于正剧”的原声音乐中,最广为人知的莫过于它的主题曲与片尾曲,从较早的《宫锁心玉》的主题曲《爱的供养》,《美人心计》的主题曲《落花》,到《延禧攻略》的片尾曲《雪落下的声音》,《鬓边不是海棠红》的片尾曲《此生》,“于正剧”中大部分原创歌曲走的都是悲伤、煽情的音乐风格路线。
在《美人心计》中,林心如演唱的主题曲《落花》通过歌词中凄美的“落花”的古典意象暗示了古代封建社会中宫廷女性的命运悲剧。“花开的时候最珍贵,花落了就枯萎;错过了花期花怪谁,花需要人安慰。”(《落花》)在古代诗词中,“落花”是诗人们常用来寄托女性短暂的青春年华的经典意象。
在《延禧攻略》中,秦岚演唱的插曲《雪落下的声音》以“雪中人”的意象象征剧中被宫廷中重重礼教束缚的富察皇后,富察皇后虽然看似像“雪”一样高洁、美好,但是这份高洁与美好却耗尽了她对生命的所有热枕。
“轻轻落在我掌心,静静在手中结冰;相逢是前世注定,痛并把快乐尝尽;明明话那么寒心,假装那只是叮咛;泪尽也不能相信,此生如纸般薄命;我慢慢地品雪落下的声音;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睁开了眼睛漫天的雪无情,谁来赔这一世好光景。”(《雪落下的声音》)
这首意境悲凉的歌曲出现在富察皇后坠楼自杀的剧情中,与富察皇后自杀前的心理独白交织在一起,令富察皇后这个女性人物形象格外的凄美动人,为富察皇后的自杀增添了一种无奈的悲剧美,让观众感到,自杀对于富察皇后而言,或许反而是一种自我解脱与救赎。
三、“于正剧”商业叙事模式的反思
“于正剧”的成功是当下商业艺术时代的产物。成长于新时代环境下的编剧于正,幸运地把握住了国内新媒体艺术迅速发展的黄金契机。作为典型的商业艺术,“于正剧”在影视创作上的叙事技巧与方法是值得探索的。虽然近年的“于正剧”在整体的艺术品质上不断提升,逐渐摘去了“雷剧”的帽子,但是纵观其商业化、市场化的叙事模式,还是不难发现“于正剧”存在的诸多问题。
(一)叙事内容的同质化
由于依赖市场化与商业化生存环境,“于正剧”在内容上存在着突出的同质化问题。于正曾坦言“我没有一部戏不赚钱。”这句话的潜台词暴露了“于正剧”的本质,作为商业艺术,“于正剧”首先考虑的是观众与市场需求,根据观众与市场需求来定制艺术产品。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虽然“于正剧”的商业化的叙事模式使它擅于把握观众的心理需求与市场热点,但是盲目地追逐经济利益,复制“爆款”,也损害了“于正剧”自身的艺术性与创新性。
2014年琼瑶指证编剧于正的新剧《宫锁连城》大量抄袭《梅花烙》剧情,并列举出多处证据。在琼瑶发声之后,文艺界众多知名编剧、作家也纷纷讨伐于正。于正在微博中辩解道:“您一直是中国言情剧的鼻祖,您对中国编剧技巧和故事架构的创新和发展无人能及,甚至早期的韩剧也有很多对您的模仿,如《我的女孩》的架构类似《梦的衣裳》,《人鱼小姐》跟《情深深雨蒙蒙》又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如此,于正的辩解依然掩盖不了他的抄袭事实。从于正的辩解中,可以看出在影视界抄袭已经成为了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但是这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并不能构成于正抄袭的正当理由。
在这件事情上,于正应该好好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创新能力不足,而不是用所谓的“继承发展”作为借口来美化自己的行为,为自己的错误开脱。
除了抄袭琼瑶剧的经典人物与经典桥段之外,很多“于正剧”也出现了彼此雷同的人物、剧情及故事风格。2009年播出的《玫瑰江湖》与2013年播出的《王的女人》除了故事的年代背景不同,不论在人物还是在故事情节上都极为相似,只有结局不同。有人猜测,或许是因为于正对《玫瑰江湖》的结局不满意,所以换了故事背景重新翻拍了这个故事。即使事出有因,但是重复、雷同的人物与故事情节不免有失新意。
虽然“于正剧”将古装剧作为自己的主打招牌,但是这种商业化的市场定位也让“于正剧”的风格过于单一,清一色的古装剧束缚了“于正剧”在故事与人物上的创新。由于故事的时代背景的局限,于正的古装剧里的故事大部分都围绕着封建社会里的“宫斗”“夺嫡”之 类的话题展开。
几乎每一部“于正剧”都涉及“宫斗”,从最早的《大清后宫》到近年的《延禧攻略》《皓镧传》,于正剧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表现宫廷斗争,虽然于正擅于透过“宫斗”“夺嫡”来表现古代封建社会中错位与倒置的伦理关系,但是这种封建社会的伦理关系毕竟和现代观众的现实生活是脱节的,而且过度表现人性之恶的“宫斗”剧情使“于正剧”丧失了真善美的艺术价值。
(二)媚俗、煽情的叙事套路
“于正剧”的背后隐藏着商业化的欲望叙事,“于正剧”的主人公在某种意义上是现代观众的世俗欲望的化身。“于正剧”中身份卑微的宫女总能获得皇亲贵胄的赏识,从而一步登天,实现阶级跨越,这样的剧情反转往往让现代观众感到很“爽”,这种“爽”感是世俗欲望的超量满足所带来的。
“于正剧”中所谓的“逆袭”实质上是现代人的世俗欲望的美化与包装。“皇宫”象征着荣华富贵;“封妃”代表着权力与地位。在 “平民化”与“无阶级化”的现代社会中,“于正剧”满足了大多数平凡的现代女孩心目中的“公主梦”,这种“公主梦”实际上是女性欲望的产物。
在“于正剧”中,女主角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凡是与她有交集的男性都痴情于她的美貌与才华。在《宫锁心玉》中,女主角晴川先后被现代总裁林非凡、裁缝顾小春、大阿哥胤礽、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祀五位男性追求;在《美人心计》中,女主角杜云汐让刘公子、汉惠帝刘盈、汉文帝刘恒三位男性纷纷陷入情网;在《延禧攻略》中,女主角魏璎珞与富察傅恒、袁春望、乾隆三位男性之间都存在暧昧的情愫。
尽管“于正剧”中的人物关系在故事逻辑上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是类似“五男追一女”“三男追一女”的“多角恋”还是脱离了现实生活,过于梦幻、煽情。“于正剧”中围绕着女主角的“多角恋”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完全出于剧情的需要,而是为了满足现代女性观众对情爱的欲望与幻想。
(三)浮夸的女性化叙事
于正洞悉了电视剧消费市场中大多数女性观众的心理需求,他将现代女性的自我梦想投射在了电视剧里的女主人公的身上,女性观众可以通过“于正剧”中的强大的女主人公满足自我幻想。
从《大清后宫》《美人心计》到《延禧攻略》《玉楼春》,“于正剧”一路都在塑造强大的传奇女性,这些传奇女性角色在男性主导的古代社会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最终成为了“人生赢家”。这样的故事虽然非常励志,但是不免流于“心灵鸡汤”,过度梦幻而脱离生活,缺乏现实意义。
“于正剧”中的女主角总是拥有一副天生完美的“人设”,不仅拥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貌,而且还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聪明绝顶、品德高尚、顽强勇敢、坚韧不拔。这样十全十美的“超级”女性即使放在现代社会中都很难找到的,更不用说古代的封建社会。
而且在“于正剧”中,只有女主角是十全十美的,其他女性角色要么样貌丑陋,要么心如蛇蝎、品德败坏,要么呆滞木讷、好吃懒做,“于正剧”通过这种方式来烘托女主角的独一无二、无所不能,制造主角光环。
不仅如此,“于正剧”还经常以矮化男性角色来彰显剧中女性角色的绝对优势与魅力,“于正剧”里的男性角色不是自私、“腹黑”, 就是自大、鲁莽,很多时候只有女性角色才是善良与正义的化身。“于正剧”对于女性的一昧吹捧在赢得女性观众的同时,也丧失了大量的男性观众,因为男性观众无法从中获得积极的自我认同与自我肯定。其实,女性观众市场在影响“于正剧”的性别倾向的同时,“于正剧”的性别倾向也影响它的受众群体。
因此,当于正将自身“一边倒”的影视创作立场完全推卸给女性观众市场的时候,他应该反思自己的创作是否尽到了引导观众 客观审美的责任。“于正剧”应该在女性市场的基础上,多关注男性观众的需 求,开拓男性观众市场,使观众市场更加多元化,多元的观众市场能够激发电视剧艺术创作的内在活力与创造力。
结语
作为商业与艺术媾和的产物,“于正剧”本身具有极大的争议性。在本质上,“于正剧”是“为商业而艺术”的大众艺术,“于正剧”的艺术性中带有浓厚的功利色彩与商业色彩。“于正剧”的成功离不开其背后强大的资本与市场,从最初的为投资方赚钱,到如今拥有自给自足的影视生产线,“于正剧”在被商业定义的同时,也凭借着商业法则与资本市场不断地推动电视剧在艺术上的发展与进步。
“于正剧”凭借《鬓边不是海棠红》入围了上海第26界“白玉兰奖”的提名。“于正剧”的成功在于它不仅抓住了影视艺术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还在于它擅于整合资源、打造品牌特色、揣摩观众心理,将市场需求融入影视艺术的创作,使影视作品贴合现代观众的审美品位与价值观,满足现代观众的精神需求与情感需求。
尽管市场化与商业化的叙事模式使“于正剧”获得了巨大的市场成功,但是这种市场化与商业化的叙事模式也限制了“于正剧”的艺术追求与创新性。
未来“于正剧”还需要继续提高自身的创新性;树立艺术情怀与历史情怀,加强对现实题材的关注;平衡好艺术与商业之间的关系;不要为了迎合市场而复制“爆款”,走进虚假、浮夸、媚俗、套路化、娱乐化的商业艺术陷阱。
多向“国际级”高质量影视艺术作品看齐,汲取国际影视艺术领域最先进的创作理念与制作技术,不断提升创作格局;深入挖掘中国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视素材,真正地承担起中国电视剧弘扬与传播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责任与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