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越抗美战斗中的伤员抢救回忆
1967年1月11日,我们发扬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精神,隶属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部队32支队306大队64中队,从广西凭祥出国,赴越作战,部队在越南布下,任务是保卫一座沦河铁路大桥和沿线火车转运站。
每当一有敌情,部队进入一等,只要战斗一打响,总有伤员出现。我是连队卫生员,不能钻在防空洞等待战斗结束才出来,对我来说伤员就是命令,无论敌机像蜜蜂一样疯狂攻击投弹,我连炮火怎么猛烈,地面各种炸弹排山倒海,硝烟、泥土、杂物遮天蔽日;战友们火线拼杀,我怎么思前顾后,只考虑自己生命安危,让伤员们流血,关键时刻最需要安危和人性的关照,我怎能不立即赶到现场为他们及时采取恰当合理有效救治,我怎能对得起党和人民委托我的使命,否则我临危不作为,伤员第一时间得不到抢救而牺牲,我就是千古罪人,我的心灵怎能平静。
所以一开战,一旦听到有伤员,我就立即冲出战壕,不管炮火多么激烈,炸弹爆炸地动山摇,我总是在炸弹缝隙里飞燕似的冲到伤员身边,及时处理伤势,让伤员得到心里安慰。这不是说我做得对,而是我的使命必须做到这样。面对炸弹、子母弹遍地乱炸之际,其实内心里根本没时间考虑自己的安危,及时抢救处理伤员伤势,我心里才感到踏实,否则,我还有何脸面对得起殊死战斗的领导和战友们?!
就先说说1月18日吧,是我连入越第一仗,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打好第一仗来鼓舞部队战斗士气。当警报拉响,敌机临空,我连开炮,此刻敌机向我连阵地发射大量子母弹。瞬间部队出现伤情,二班长刘国安被子母弹击中,子母弹打进心包两公分,他仍坚持战斗。指挥所有两位标图员,周锦清等同志身负重伤倒在血泊中,还有二班张灵如,李光耀也负伤。我一看刘国安伤势较严重,立即给他包扎,赶快叫来担架员娄孟君和另一位战友把他抬上救护车直送到野战医院。刘国安在路上昏昏醒醒、醒醒昏昏,总算坚持到野战医院。经医生诊断,刘国安同志呼吸消失,心跳停止,立即予以心肺复苏,经积极抢救,心跳、呼吸恢复,并在紧急给予输血的同时,拿掉了两根肋骨,打开胸腔取出子母弹,处理好作口,因抢救及时保住了英雄的生命。这么严重的伤势,到五十几岁身体每况愈下,靠大量吃药也难以维持,昏死过无数次病危通知书发了几十次,他夫人和子女尽一切能力送医院把他救活。这位在死亡线挣扎的援越勇士,原部队的战友们不知跑了多少趟就是没有给他评残,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战友们没有放弃,找到原部队一连指导员,后在海军机关任职的张耀宗时值2014年年终岁末,据说海军政治部举行离退休干部座谈会,张耀宗向来到同志汇报并简要介绍了1967年元月18日,高炮独立六营援越抗美首战告捷,这一仗与兄弟部队一起共击落敌机3架,击伤1架的辉煌战果以及刘国安同志在这次战斗中受敌子母弹攻击,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以顽强的毅力坚持指挥全班到战斗结束,终因伤势过重昏倒在地,经送野战医院及时抢救,才脱离了生命危险。随着年龄增大,伤病加重,生活困难,本人家属,战友们曾多次找部队、地方政府,要求给刘国安评残,生活上给予照顾,但都无果而终。张耀宗同志得知后,即向湖南省民政厅、安乡县民政局写信,请求给刘国安评残,与会同志一致支持海军政治部老干部管理服务中心,把张耀宗同志的信转送至省、县民政部门,并提议对国家、人民做出贡献的老战士应该给予医疗、生活上的关心、照顾。这才给刘国安补办了二等甲级伤残。当残疾证书送达到刘国安家时,为履行国际主义义务而负重伤的刘国安早就在半个月前离开了人世,遗憾地终究没有得到政府的关爱,结束了人生。
再说3月10日下午4时左右,部队警报拉响,战友们各就战斗岗位,约大半个小时,只听到一声霹雳巨响,火光烟雾冲天,头戴的钢盔飞向半空,我立即感到,部队又有伤情了。后来才知道遭“百舌鸟”导弹攻击。我赶快冲出战壕飞奔到阵地东侧的宣传鼓动组岗位,一看让我震惊:十几平方地面血肉模糊,看不清这是谁的躯体。再定睛一看,指导员王德清倒在战壕边,半边身体倒在血泊中,不好,我赶快抱起指导员,只见他摇动手说:“我不行了,你们继续战斗!”我说:“指导员,你要挺住!”就立即给他解开衣服,用好几急救包严严实实捆扎,但指导员的血还是像倒翻的茶壶,血很快湿透了厚厚的急救包,可连队没有止血针剂,我想不出办法,于是我赶快要蒋祥荣和记不起来的几位战友,把指导员抬上救护车,所谓救护车,其实是连队的解放牌大卡车,但还没到野战医院指导员因流血过多心脏已停止跳动,遗憾地离开了我们。送走指导员,我又组织人同抢救三班几位战士,还有一排长黄秋生,与蒋祥荣一起把一排长从他掩体里抱出来,迅速包扎好和三班几位战友分批送上救护车赶往野战医院,然后连领导组织干部党员骨干,清理王亲宝副指导员以及通讯员虞均通、报话员杨国兴不成形的躯体,收集起来用帆布包好,送到营指定地点,再将挂在树上,散落在阵地上,周边草丛中的血淋淋碎肉一小块一小块捡起来就地处理。
此刻营党委立即调升三连副指导员张耀宗任我连指导员,他很快就到我一连了解情况,组织调动部队积极性,不让一百多号伤员战斗情绪受到影响,朗诵毛主席语录,要求指战员们高度警惕,树立起与美帝国主义战斗到底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杀敌立功,记得晚餐几道菜中有一桶烧的很好的红烧猪肉,战士们见过飞散在阵地上血淋淋战友血肉,哪有胃口吃红烧肉?我也是这样,看过指导员他们的惨状,至今想起来还是悲伤心酸。
还要说说8月4日,炮阵地受攻击,我一口气冲上山头炮阵地,抬头一看我惊呆了:整个大炮阵地几乎被夷为平地,60多名指战员只有二十来个没伤或轻伤会走的,其他都倒下了。有的当场牺牲,有的不省人事,有的被大炮压着,有的被泥土掩埋着,我不知所措,到底该怎么抢救为、先抢救谁?心急如焚,但很快镇定下来,赶快就近找昏迷不醒、流血不止的,掐人中、合谷、包扎止血,让其清醒过来,自主呼吸,拉出被泥土掩埋的,抠出口中异物放平身体,断肢断腿的,交代好抢救时注意事项,不可让伤员二次伤害,深度昏迷地用银针刺激,想唤醒意识,可有几十位战友没能醒过来,因伤势太重我无力回天,心存遗憾,正在抢救的紧张时刻,又有多架美国F-4C轰炸机对着我连阵地飞来,顿时抢救气氛更加紧张,有的用自己身体盖在伤员身上。幸运的是敌机没有攻击,只是效果侦查。而我还是镇静地为每一个伤员救治,但最终因无抢救器材和药品,只能与一同来抢救的我连战友和兄弟部队以及十几位越南男女群众总算把50多名牺牲的、受重伤、轻伤员统统送上救护车,赶紧冲向野战医院。后来才知道,8月4日我连牺牲15名,重伤37名,其实,我连8月4日不受攻击,以后也是要受到攻击的、因为我连阵地部署在离保卫目标近,是敌机重点攻击的火车转运站。敌机进入攻击或攻击后退出的必经之地,所以称为“钉子阵地”,它像钉子一样钉在敌机要害航路上,怎不使美国佬穷凶极恶想搞掉你。
但让我自己心里坦然的,在几次重大的伤亡中,我抢救及时、得当,可以说没有失职,充分履行了我连队卫生员的职责。好几位战友因我抢救及时、得法保住了生命。于是领导和战友们提议,给我立了二等功,这对于没牺牲的我来说,能立上二等功是多么高的荣誉啊!我要感谢领导和同志们对我的夸奖!话说回来,我在炮林弹雨中奔跑没被炸死,也算是幸运的。
李子义,1963年于安乡入伍,原海军高炮独立六营一连卫生员、二等战功获得者,原湖南省常德市德山棉纺厂、职工医院门诊部主任
此文章由周应波提供。
二0一五年十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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